第二十三章：难忘旧日温

恍惚间仍是那座略显破旧的寺庙，仍是那群无家的少年，多少年前两个人还是没有刀高的孩子，在破旧寺庙的院子中，在所有的师兄和师傅的注视下，两个人也是如此，捉对较量。两个孩子光着膀子，你一拳我一脚的习练武艺，周围的孩子有的冷漠，有的兴奋，当时还是中年的道衍和尚站在一旁不时出言提醒，手再高一点，腿再快一点。炙热的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，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那年的夏天好像比往年更长，奎木狼那时候刚过十三岁，但也已经是年纪最大的，井木犴被师傅带回来的虽然比奎木狼早，但年龄却比奎木狼小三岁。大家小时候都很喜欢奎木狼这个大哥哥，尽管这个大哥哥总是黑着脸，但是他会帮大家洗衣服，替大家挨罚，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先让着弟弟妹妹们吃。奎木狼也被孩子们推举为大师兄，这让原本是大师兄的青龙难过了好久。

奎木狼记得自己是第五个住进庙里的孩子，在他之后师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回来一个孩子，这些孩子长相性格都不相同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，那就是都是被师傅救回来的没有了父母的孤儿。他们每天有很多事情做，挑水、劈柴、洗衣、做饭、自己种田，但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读书和练武。

白虎不太爱说话对什么事情都很冷漠，但是晚上师傅叫他给大家读书的时候他总是笑得很开心。心月狐从小就喜欢发号施令，总是指挥比她小的孩子做这做那。那个时候大家猜测的最多的就是师傅为什么给他们起这样的名字，师傅总是说这是命数，小孩子不懂什么是命数，他们只知道这样的日子很好。

不久师傅出了一次远门，回来之后就带着大家搬家到了北方，孩子们第一次见到下雪，兴奋的不行，心月狐甚至藏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可是很快就化了，难过的哭了好几天。就像雪人会化掉一样，等他们慢慢长大了师傅也开始一个一个的带他们离开。

井木轩面对直冲而来的拳头，身体向后倒去卧地冲突踢截住了来袭的拳势，奎木狼侧身出腿下砸，目标直指井木轩咽喉，井木轩右腿蹬地发力躲开。两个人实在太过熟悉，几招之间更多的是互相试探，奎木狼见井木轩只守不攻，心中怒火渐起，攻势连绵不断，拳脚出招之间也越发狠辣。

不知道是不是井木轩觉得彼此之间的情谊已经在让招的时候还清，突然间凌空连踢两脚，奎木狼被逼收臂于胸前挡住，这一招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攻守形势瞬间转换。井木轩不再留手，拳法大开大合，脚下更是飘零诡异，从一开始偷袭到现在使出全力，没有一丝犹豫。井木轩从小就从不说谎，如果奎木狼手中有刀，那么井木轩可能从一开始就会下杀手，因为奎木狼睡觉都会抱着刀，对于刀法兵器而言，井木轩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对手。但是此时两人只能空手厮杀，井木轩是所有师兄弟中腿法最好的，占了便宜自然要先让几招。

奎木狼心中叫苦，一是刚刚才和林旭阳，恶鬼两个战了一场体力消耗不小，二是为了杀赖三弄得自己手里没有兵器，又在这个时候碰见井木轩这么个难缠角色。两人越打越是焦灼，很明显奎木狼体力消耗很大，几次险些被井木轩抓住破绽，无奈久守必输。堪堪躲过一连串重踢的奎木狼脚下微微虚浮，井木轩一脚高蹬，奎木狼连忙偏头躲过，却没料到井木轩脚掌由蹬变勾，奎木狼被勾住脖子俯身一个趔趄，井木轩趁势一招反取元阳重重踢在奎木狼下颚。

奎木狼重重翻身摔倒在地，因为下颚挨了结实的一脚，奎木狼双眼发黑，但是多年生死历练的本能仍然让他第一时间从地面跃起。站起来的奎木狼身形摇晃，本能促使他招架着井木轩的犀利攻击，踉跄着左腿踢向井木轩胸口，却被井木轩右腿趁势缠住，就在井木轩要发力折断奎木狼左腿的时候，一把飞刀破风而至，擦过井木轩发髻，一缕头发飘飘落下。

“你个烂木头还真下的去手。”从房顶上一个人影飞身而来。

“不下重手大师兄会乖乖和我走吗？”井木轩放开缠住奎木狼的腿几步冲到自己的剑旁脚尖轻轻一勾，将剑牢牢地攥在手中。

奎木狼一屁股跌坐在地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，嘴角有鲜血渗出，估计是刚刚一脚造成的。来人个头不高但是身材魁梧壮硕，一身灰色的短打扮，背着一对双钩，脸上的胡子犹如虎须，横向生长，双眼在月光下，烁烁放光竟有一目是重瞳。

”你连我们在做什么都不知道，臭木头，你就这么听师傅的话！＂

＂我确实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，但我知道既然师傅拦着你们，就自然有他的理由，与你们相比我更信师傅。＂

奎木狼缓过来一口气，看着手中擎剑的井木轩，＂如果师傅错了呢？师傅以为这天下换个皇帝就会变好，可这天下几千年来，朝代更替何时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吗？＂奎木狼的声音几乎是怒吼而出，就这样盯着井木轩的双眼。

井木轩眉头深锁，＂我不懂你们说的这些道理，我只知道，我差点饿死在逃荒的路上是师傅救了我，你们也都一样。＂

＂我们在做的是让后世，让天下人不再逃荒，不再挨饿＂那壮硕之人语气虽然平淡，但是时刻注意着井木轩手渐渐摸向背后的兵器，＂木头，现在一对二，你有多大的把握，我无意与手足兄弟厮杀，我只是想带走大师兄。＂

三人相对无语，各自戒备，井木轩知道即使自己动手，也绝对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战胜两人，虽然奎木狼受了些轻伤，但双拳毕竟难敌四手。想到此处井木轩松开了手里紧握的剑，＂你们走吧，即使你们逃过了我，还有其他人会找上你们，而且师傅之所以让我们带你们离开，还有一个原因。就算师傅肯放过你们，燕王殿下也绝不会放过你们，希望你们别死在血魂手中。＂

奎木狼被来人搀起，＂放心吧，如果必须要死，我宁愿死在自己兄弟手上。＂两个人转身离开，没有回头。

望着两人离开，井木轩用手擦了擦眼角，不知道今日一别还要多久才能相见，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。一如多年前，他站在墙角看着奎木狼坐上远去的马车。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心中坚信，总有一天大家还会再见，可这一次他却在害怕，害怕他们再没有相见的机会。

夜色阑珊，离开的两人走得不快，奎木狼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，＂角木蛟，你来得倒是快。＂

＂我要是晚来一步，怕你要在床上躺个半年，救了一条腿，你还嫌我来的快？＂被叫做角木蛟的壮硕之人，鼻子里发出了哼声。

＂不得不说，如果舍了兵器，单论拳脚，咱俩绑在一起也就和井木轩打个平手，你叫他烂木头，却不是连咱们三个一起骂了。＂

＂呸呸呸，谁能和他一样连个撒谎都不会的家伙。＂角木蛟停了一下，＂青龙伤的很重，我估计白虎也不会好到哪去，好在师傅手下留情。＂

两个人在此刻同时沉默了，是啊师傅毕竟是师傅，就算再不认同他们现在所做得事情，也不会下死手，井木轩有一件事说的很对，他们这群人都是师傅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的。师傅的恩情还未曾偿还，他们现在所图谋的事情却与师傅背道而驰，就算如此师傅都还是希望他们回头，只是下命令叫师兄弟们制住他们，却没有想清理门户取他们的性命。他们背叛了师傅也背叛了燕王，燕王杨棣绝不会和师傅一样顾念旧日情分，估计下的命令定会是如有反抗杀无赦。师傅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保全他们，奈何他们有就算是死也要做的事情。

正是因为他们自幼都经历过那人间的炼狱，他们才会认同那位先生的话，这天下是天下人的，无论换谁做皇帝，只不过是一群奴隶换了一个主人，能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过是靠主人施舍，只有天下人自己做主，到那时才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。也只有如此，土地里种出的庄稼才会是自己的，树上结的果子才不会被达官显贵拿去偷偷享受，这天下的所有人才能像人一样的活着。

他们坚信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到来，但他们不一定能看得到，但至少他们可以在向着这样一个目标，先走出一步，哪怕只是一小步，哪怕只是点点微光，只要留下一粒火种，那就足够了。这天下早晚会因这一粒火种燃起燎原的大火，到那个时候这世界定会花红草绿，也只有到那个时候这天下的百姓才能全都看到这盛开的繁华。

阵阵夜风吹过，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的继续往前走，每走出一步他们都觉得离过去的所有情义越行越远，之所以不说话正是因为他们心中不免悲切，此时此刻也就无话可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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